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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已刊載於黑秀設計,撰文者:洪夏天,轉載請註明出處

 

每個人一生中總是有幾次這樣的經驗:深陷於噩夢之中,即使有意識到一切都是夢境,仍然掙扎著無法醒覺脫離。在許多現實生活的時刻,出乎意料的異變與打擊也常讓人一時陷入手足無措的境地。在意識的中心,還有許多難以解釋的恐懼幽暗角落在散著燐光。塩田千春的作品,總是將這些闇黑魅影極致地表現出來,在亮晃晃的白日裡如墜虛空。

 

 

Becoming Painting 1994

performance

red enamel paint

 

 

 

Try and Go Home

Performance Photo 1998

早期塩田千春從事不少行動藝術。雖然無法親臨現場,但由當時留下的影像,塩田心中的陰暗面仍然觸手可及。生於大阪的塩田,1996年在京都畢業後,曾在澳洲待過一段時間,接著移居德國,目前也在柏林定居。面對陌生環境、棲身異鄉的徬徨感,成就了塩田作品中幽暗的調性。在一次訪談中,塩田提到,不斷地搬家、遷居,巨大的不安、迷惘深深地攫住了她。為了排解這種不安,她開始「編織」。在新環境裡躺在床上的時刻,原本該是放鬆的時候,卻因為毫無防備的暴露感而恐慌,於是編織床來「穩固」彷彿浮動的傢俱,和內心的失措。這開始了塩田一系列以床為主題的作品。眠床不只是日常生活中的物品而已,有別於其他家用具,床承載了夢境,秘密,潛意識,還有生與死。人生的開始與終結,往往也跟床脫離不了關係。這些意涵都讓塩田一絲一縷地織進了她的作品裡。

 

 

 


Memory of Skin, 2000

22 dresses, earth, water, shower

During Sleep 2001

.installation, 10 beds, black wool

 

 

During Sleep, 2002

fear of, 2002

不需要任何文字註解,塩田的作品,壯觀而駭人。寬廣的展場裡,八十張有如病床般鋪著霎白床單的鐵床,被數不清的黑棉線層層包覆。運用「數量」,塩田成就了一個個沒有出口的迷宮,一段段黝闇的夢魘。編織細索,直到線條與空氣的界線逐漸模糊,成為佔據空間的魅影,繁瑣的脈絡彷彿死物復生似地,是為存在於「人」的周圍看不見又虎視眈眈的氛圍。強烈的戲劇性,直達觀眾內心最幽深,恐懼盤據的所在。無聲的作品,在我的血脈中響起嘈雑紛亂的回響。

塩田的確緊抓著「恐懼」這個主題不放。幼年的火災記憶,鋼琴被火舌舔舐的嗶剝碎裂聲,成為她後來一系列以「焚燒」為主題的作品。夢境也是她的靈感來源,藉由夢境,塩田打開了通往潛意識的入口。靈魂與肉身的崩壞,真實地在觀者的眼前上演。潛意識的黑暗,塩田清晰地描繪出來,而觀眾,也不知不覺地被挖掘出最脆弱的一角。

 

 

Waiting, 2002

performance with 50 chairs


Waiting, 2002

Black wool, chairs

 

 

塩田一直象徵著中西文化交流地匯聚處。在她的作品裡,可以看見東方的水墨畫的蒼勁,也可以看見如 Pollock 在眼前立體起來,還有 Eva Hasse 織網的影子存在。但塩田所營造的氛圍,其強烈地戲劇、情感張力都是獨一無二的。

黑棉線在塩田的手下幻化為語意繁雜的獨特詞彙,不過她的畫筆並不只是棉線而已。她的取材,也不只是她個人的生活記憶。「收集」是她的作品裡很重要的元素,是龐大的前置作業,也承載著作品的重量。她進行的堆疊,擴大了規模,她向世界各處收集著記憶、故事、情感、歷史。她在日本和歐洲收集民眾不要的鞋子,並請他們將鞋子寄給她的同時,附上一段相關敘述的字條。她在東柏林收集廢棄窗戶。一扇扇窗框上留著不斷被撫觸的痕跡,破損與龜裂之間,都是無聲又喧嘩著的片段人生。透明的紋理層疊起來,彷彿簾幕彷彿鏡像,切割著視線切割著光影。她的作品承載了大眾的記憶、物與人的歷史,透過塩田獨到的詮釋,成就一幅幅令人動容的風景。

 

 

from - into, 2004

installation with over 700 old wooden windows from East-Berlin, 24 beds;

size of installation about 200m*200m*5m (height)

performance with 24 women sleeping during the opening days

House of Windows, 2005

Chiharu Shiota, Inside/Outside, 2008. 300 windows and chair,
detail of installation at Goff+Rosenthal, Berlin.

 


The exhibition of "Over the Continent" (2008), shoes and wool
Photo provided by The National Museum of Art, Osaka.

Chiharu Shiota, Dialogue from DNA, Centre of Japanese Art and Technology, Krakow, Poland, 2004.

Berlin, 2008

 

2009在日本的展出“ House Memory (家的記憶)” ,以同樣的手法來佈置空間所傳遞的氛圍,晃如一片片曾經的記憶,窗戶、桌子、椅子以及家人們最親密的存在位置被塩田千春所剝離出來。

今年,在 Hayward Gallery 夏季展的 “Walking in My Mind” 裡,展出了塩田的作品 “After the Dream”,巨大折紙的白色衣服在黑霧裡飄浮,吸引了許多觀眾往來駐足。塩田的千絲萬縷仍然令人驚艷的同時,也感到毛骨聳然,一絲絲輕如薄羽的黑棉線交織出重如泰山的壓迫感,讓人窒息。然而,或許是這次 “ Walking in My Mind “ 策展人所提供的主題太過浮泛反而造成邏輯單一的狀況,同時受限於展場面積的問題 (十名藝術家共享一個 Hayward Gallery),因此塩田只能展出一個作品,且幅度有偏小之嫌,衝擊力與戲劇性和過往相比力道稍弱,非常可惜。比較 “House Memory” 與 “ After the Dream”, 這兩件同樣是談論記憶與自我存在的表現,其中切入點與意涵呈現完全不同的角度。不過,不變的是塩田千春的作品如同每個人內心的黑房,我們害怕觸碰,並且利用最心中可能存在的壓迫感來影射我們不敢正視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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