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大情聖唐璜的故事人盡皆知,數百年來他反覆出現在詩人們與劇作家的文字間,傳頌他風流不羈的軼事。為何一個讓父親們失去女兒、丈夫們失去妻子的男人可以得到那麼多的迴響與認同 ? 就像ptt 上許多人奉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為圭臬,好男人難道只能得到好人卡 ? 我有點暗黑的懷疑或者像唐璜這樣的風流倜儻其實是男人心中艷羨不已的對象,也許這個迷思的起始和終結都是男人們的想像吧 !
Ödön von Horvath 的 Don Juan Comes Back from War (唐璜戰後歸來) 寫於 1936 年、場景設於柏林的劇本,由得獎劇作家 Duncan Macmillian改寫。講的是在一戰中歷劫歸來的唐璜,身心靈都滿佈傷痕。他一方面想要回到戰前縱橫情場的恣意,但不管是負傷的身體還是內心似乎都已不堪負荷,一邊在和年輕的修女護士調笑一邊想著遠赴戰場前夕,他因為不願定下來而背棄的那名女子。他的歸來,引起的不只是女人們期待的竊竊私語,還有積累已久的怨恨。比如那位神祕女子的母親,還特意潛入修道院只為刺他一刀。負著「情傷」的他逃離醫院,只想見他魂牽夢縈的女子一面,然而卻人事已非,遇上的是他的另一位前情人(或者前玩伴),連人家的名字都記不得。這位 Elkie 已經是個母親,失去丈夫的她在戰亂中獨自撫養女兒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見到往日情人的她情緒複雜愛恨交加,落魄不已的 Don Juan 似乎激起了她的愛憐之心,在一開始的數落怨恨後,是回憶往日、感嘆世事變遷的溫情,Elkie 忍不住又吻上 Don Juan。心中只想著那位神祕女子的 Don Juan 別開臉,讓 Elkie 既羞又怒。然而到了午夜,面對 Elkie 女兒的挑逗,Don Juan 倒是大方激情地擁吻起來。果然長篇大論皆廢言,幼齒一吻皆可拋。被 Elkie 趕走後, Don Juan 四處流浪,到修道院大罵上帝、嘲笑信仰,病入膏肓的他又被妓女凌虐,最後死在冰冷雪地裡。
上次看 Kneehigh 的 Don Juan 我就十分冷感,這次看更是坐立難安。我想恐怕我對如此風流多情的形象要求很高,只是幾句甜言根本沒辦法讓我信服 ! 這是其中一個讓我無法入戲的原因。雖然不能說演員 Zubin Varla 是個醜男子,但長得不夠俊俏是真的,舉手投足間也看不出魅力。當然我們必須考量此刻他已是身心俱疲的歸鄉軍人,但從一開始與眾女飲酒作樂的情景,只看到刻意的喧嘩叫囂醉酒,而沒有眼神與肢體的誘引。(好吧也許我真的要求很高,畢竟他可是風靡千古的唐璜啊啊,怎麼一點徐娘半老餘韻猶存都看不到??) 此外有些對話說詞過於自我解套,平板而不夠立體,欠缺角色魅力。這部分一方面歸因於演員與導演的角色詮釋,一方面是劇作家的筆觸與想像。我覺得 Ödön von Horvath 太強調「負傷」這個重點,而沒有塑造出唐璜迷人的特質。我們看到的並不是引無數佳人競折腰的情聖,而是怨天尤人的困獸。如果在對話中多一點自嘲的幽默,能夠為劇本改變節奏,同時也更能讓觀眾設身他的處境,使角色更多一點個性。
本劇的重要,在於戰後士兵的困境。受到戰爭的衝擊,許多人已無法回歸正常生活。而長年欠缺男丁的社會,女人期待男人歸來可以為精神與經濟都帶來推動與刺激,但恐怕沒料到接著是顯性隱性彼此都需要的療傷過程。如 Don Juan 說,他並不害怕戰爭,他甚至想念戰爭,因為不用思考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為戰鬥而生存,為生存而戰鬥。他害怕的反而是女人們期待的婚姻。男女的失衡、社會結構的重整,是這部戲的內涵。
不過本劇有些重大缺陷。劇本的換景次數非常非常地多,甚至有不少是不必要的。而本戲的舞台設計,是我最喜歡這場戲的原因,但也是它最大的缺失之一。整個舞台以沉色木板為結構使用大量的鐵絲網,營造冷酷、受俘的效果,同時地板加高,可從舞台邊緣加設光源,且下方有各種道具配合劇情使用 ; 鐵絲網地板的透光性,讓光源可以設在舞台下方增加效果。舞台設計讓原本非常狹小的劇場得到了比其他製作更寬敞的舞台表演空間,但是地板的鐵絲網成為干擾視聽的亂源之一,任何動作都會咿呀作響。換景時用金屬回聲的配音如干戈嘈雜,然而過多的換景讓人感到疲乏倦累,加上鐵絲網是不間斷的配樂,在許多換景走動時都十分干擾。如果鐵絲網下方能增加木板底座,應該可以減少不少音量。換景雖是劇本所需,但可用不同方式使其流暢,一再地燈黑音響顯得節奏遲滯多餘。
雖然舞台設計上,鐵絲的運用不夠周詳,但在空間走步、道具配合與服裝設計上搭配地非常好,尤其是第一幕,鶯鶯燕燕圍繞唐璜的一幕,髒污破敗的象牙色服裝,棉、麻、絲與蕾絲各種質地的配合在單一色調中增添豐富性,而以深棕木色為主的道具 (如以大木箱借代為浴缸及周圍散落的木箱、酒瓶、留聲機)、配合舞台的沉木色框架,在一片深淺大地色系中賞心悅目。
圖片來源 Jane Hob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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