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紀實與虛構 (4)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嘿,你要小心點,別洩露太多訊息。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你啦」他這麼說。

Summer 夏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想:這是因為,愛情是將人聯繫起來的最好最簡單的理由。我們最怕的是人們分散各處,獨自一個。必須有兩個以上的人物,才可組織起我們稱之為故事的那種東西。」



我的愛情啟蒙教育是從施寄青的「走過婚姻」開始。即使是現在回頭看,也忍不住莞爾而笑。說是愛情的墳墓還比較貼切,怎麼會是啟蒙教育呢。的確,從一開始,我就急急忙忙地跳躍了風花雪月,直接躍入現實的嘈雜困蹇。如果說父母的爭吵不合,不能算是我對愛情的初步認識,只能算是不可免的家庭教育,那麼七歲時看的「走過婚姻」是建構我的愛情觀的重要基石之一。當然,這不是本優良兒童讀物,說來我幾乎沒什麼機會看兒童讀物,那些放大的字、空曠的頁面、毫不吸引人的圖畫,很快就被我謝絕往來。密密麻麻的字,羅列堆疊反覆靜置,厚厚重重地捧在手心,鋪天蓋地建構只有我看見的世界,這種書才是我安全感的來源。而這本書,是安放在大人的書房裡,我必須要爬上書桌才搆得著的書架上被我偷偷取下。

Summer 夏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其實,我並不是王安憶筆下那個等信的人。也許是在我的血液裡,留著爹娘那故作冷靜的表面下流淌著的火熱激情。也許是在我當時封閉的人生裡,家一直是個桎棝,而外界對我的一個眨眼,都是神祕的天啟。我不只沉醉在反覆琢磨觀想,我還要去告訴人。我渴望接觸與擁抱,但那時的我,可能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會寫,文字是我肢體的延伸。我發散我的文字,在我若即若離又冷漠的故作泰然下,我的文字卻無可抑止的火燙燒灼,它們自行尋找對象一路延燒。我從不等待信件的到來,我是發送的起點。王安憶的虛構靠著對信的等待去鋪陳未知的開展,我的虛構搭建在對感情的紀實,黏上封口投遞出去的已經是一場冒險的過去式。

但是我並不將投遞假手他人。一場冒險的結束如此不甘心,我要有完整的劇情。而在我們小小的世界裡,我所能寫信的對象,多半都在城市的同一邊。雖然將一切交由信差,想像著簇新的紙張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已經多了許多皺紋和髒汙,歲月足跡都在兩天兩夜間留下清晰可聞的印記,這是一種浪漫。但當時精力旺盛只嘆找不到地方發洩的十三歲到十七歲間,任命自己為信差,是跳脫固有生活的一種方式。轉換職業轉換角色準備粉墨登場,任何人都有那麼一點表演欲。但當時更令我著迷的,是一步一思念的極致浪漫。從我家到你家到他的家,每個轉角、每個小店的存在與消失、每個曾經佇足交換眼神的騎樓,都在行走的時刻重新被體驗。包包裡有一封絮叨的信,我往著你家的腳步也一樣叨叨絮絮,反覆地跟你述說所有我說了、該說的、按捺不說的、幻想將說的,所有情節與語句,都建構在我們兩個主角的對白與旁白與空白之間。其實我能寫信的對象不多,能夠包容我、更甚理解我,還能一直當我朋友的人,也不多,而且一當就注定了是一輩子。那時的我,把朋友當情人一樣,柔情似水外加肝腸寸斷,這,還要歸因於我和王安憶的虛構的另一個不同:她追求愛情,雖然她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我嚴厲拒絕愛情,雖然我也不知道愛情是什麼。

Summer 夏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其實這全是一個原因造成的,那就是孤獨。愛情是我愚蠢的少見識的頭腦裡唯一可想像的奇遇……那時我每天等信,說坦白些,其實是在等一封情書。」

但是我們現在已經不等郵差捎來一紙千言萬語絮叨而漫無邊際之間含蓄著怎麼都飄忽如羽的一點情感線索。我們在家等待門鈴乍響,等的是亞馬遜上的一本書或 DVD,等著是必須立刻趕 Deadline 的一份正式公文,等著在 Ikea 訂的書櫃。在特價開始時,我們不斷 RENEW 網頁,急著下單那一件剛打折的新裝。我們的等待都很實際,我們的興奮也都摸得到觸得到,在手上有甸甸的重量。我們都是建築師,購買著實際的物體,構築眼前可見的城牆。我們的浪漫,存在在鍵盤和螢幕之間。在社群網頁的訊息更新。我們等待的,不是一張密密麻麻在發送局的掌間指縫傳遞往返的信,而是 MSN 的登入與登出,每一個 Status 的變換。我們的患得患失都被濃縮快轉,一小時裡就百轉千迴。而且,我們都成了專業的 stalker。我們並不是在下學的時刻,身著襯衫長褲或百褶裙,在假裝鎮定的回家途中,視線直勾勾地停留在那一個在幾百件制服中特別突出的背影。我們不在接近下課的時分,絞盡腦汁想著如何逃脫平常一起回家的同學,好去開展一場新的冒險。我們摸透了那些巷弄小徑,熟悉著樹影與枝枒的掩蔽,膝頭有些發軟,喉間很乾,深怕他或她的一個回頭一個轉身。我們一邊慢慢地尾隨,一邊想著行跡敗露時的遁詞。當任務達成時,我們禁不住地漾起甜蜜的微笑。好像在朝聖的旅途中有了前進的標的。我們心滿意足,為自己完美的任務達成得意,不在乎身邊的行人早將一場街頭冒險盡收眼底。我們現在的跟蹤,不牽涉躡足而行的謹慎,也沒有單車鐵鍊的吱嘎作響在柏油路上迴盪。沒有牽牛花和九重葛恣意綻放的顏色,也沒有傾盆大雨的阻隔或細雨如簾的詩意。我們在狀態與訊息之間揣測交戰。我們透過一些滑鼠的移動與點擊,描繪在數位訊號那一頭的身影,是用什麼樣的姿勢在瀏覽什麼樣的網頁在關注誰的動態。我們。不使用聲帶。我們。訴諸鍵盤。我們盤算著要做蕭邦,貝多芬,蓋希文,普雷特涅夫或齊瑪曼,我們臆想著對方的品味喜好,我們膽顫心驚在一小節一小節的策畫演練。我們跟愛情交手的行程,不是跟隨郵差的路線,而是 HOTSPOT 的分布。我們不想被發現自己是多麼死心塌地的焦急著,我們可以說,Hey 我現在在泰晤士河畔的BFI,我現在在仁愛路上的星巴克。我們控制著文字間的間隔,很刻意地安插漫不經心的假象。但是現在,我們手上都有一支 Smart Phone,我們的等待,又更濃縮了。我們從幾年幾月的歲月,變成幾天幾夜幾時幾刻,到最後成了分秒糾結。我們不再有耐性構築一座橋,每一步都有值待按下一萬次快門的風景。我們不再反覆回味著對方的世界,每天都推翻昨天的假想,擬定完整的計畫,好應付新一步帶來的新資訊新景色。我們分秒必爭的同時,我們也將自己暴露在隨時被突擊的危險。於是當電話鈴聲乍響。我總是禁不住地漏接。我害怕著突然的碰觸,我寧願從地平線的那端開始心理準備一個形態。你的,我的,他的。我需要分析來人的步履是正是邪是善是惡,我需要勾勒自己的步伐和閃躲的計畫。逃生和迎擊,都要有完整的後勤。

 

Summer 夏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